第7章：感冒时的默默照顾

　　梅雨季的雨总带着点黏腻的湿，像块拧不干的海绵，把整座城市都泡得发涨。
　　沈知夏是被喉咙的灼痛感弄醒的。窗外的天刚蒙蒙亮，宿舍里还一片漆黑，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，才五点半。喉咙像被砂纸磨过，咽口水都带着刺痛，额头也隐隐发烫，显然是昨晚调试模型时淋了雨，感冒找上门了。
　　她翻了个身，想继续睡，却怎么也睡不着。喉咙的痛感越来越清晰，像有根细针在里面轻轻扎着。宿舍的药箱是空的，上次感冒还是半年前，早就忘了补充。
　　七点半，手机震了震，是林柚发来的消息：【图书馆老位置占好啦，给你带了热豆浆～】，后面跟着个举着杯子的小柚子表情。
　　沈知夏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，指尖在屏幕上悬着，想回“今天不去了”，却怎么也按不下去。她知道林柚的习惯，说了带豆浆，就一定会等她，哪怕等到闭馆。
　　挣扎了十分钟，她还是爬了起来。套了件厚厚的灰色卫衣，把连帽拉得很低，遮住大半张脸，才慢吞吞地往图书馆走。雨还在下，不大，却足够把头发打湿，贴在颈后，凉得人打颤。
　　图书馆三楼的角落己经亮了灯。林柚坐在老位置，面前摊着《书法鉴赏》，手边放着两个保温杯，一个冒着热气，显然是给她的。听到脚步声，林柚立刻抬起头，眼里的笑意刚扬起，就顿住了。
　　“你怎么了？”林柚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，目光落在她发白的脸颊和拉得老高的帽檐上，“脸色好差。”
　　沈知夏拉开椅子坐下，声音哑得像磨砂纸：“没事。”
　　“还没事，”林柚皱起眉，伸手想探她的额头，又在半空中停住，转而把那个冒热气的保温杯推过来，“先喝点热的，是你喜欢的甜豆浆，放了点姜，驱寒的。”
　　保温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，烫得人指尖发麻。沈知夏拧开盖子，热气混着淡淡的姜香涌出来，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，喉咙的痛感更尖锐了。
　　“慢点喝。”林柚递过一张纸巾，目光里的担忧藏不住，“是不是感冒了？昨晚回去就觉得你不对劲，伞都没撑稳。”
　　沈知夏接过纸巾，擦了擦嘴角，没说话，算是默认。她不太习惯被人这样盯着看，尤其是生病的时候，总觉得自己像只脆弱的小动物，暴露了不该有的软肋。
　　林柚没再追问，只是把自己的《书法鉴赏》往旁边挪了挪，腾出更多空间，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小包东西，放在沈知夏手边——是用透明袋装着的感冒药，白色的药片，包装上印着她常用的那个牌子。
　　“这个，”林柚的声音放得很轻，像怕惊扰了她，“我宿舍备着的，你看看能不能吃。说明书在里面，按剂量吃就行，别空腹，先把豆浆喝了。”
　　沈知夏看着那包药，指尖捏着包装袋的边角，有点发怔。她从没跟林柚说过自己吃什么牌子的感冒药，甚至很少提生病的事，可林柚递过来的，偏偏就是她从高中吃到现在的那款，说是“副作用最小，不犯困”。
　　“你怎么……”
　　“猜的，”林柚打断她，低头翻着自己的书，耳根有点红，“上次听苏晓晓说这个牌子好，就随便买了点备着，没想到刚好……”
　　又是这样。用“猜的”“随便”“刚好”做借口，把所有的细心都藏在漫不经心里。沈知夏看着她低垂的侧脸，睫毛很长，在眼下投着浅浅的阴影，突然觉得喉咙的痛感好像没那么尖锐了。
　　她拧开保温杯，小口喝着甜豆浆。姜味很淡，刚好压下了豆腥味，温度也恰到好处，顺着喉咙滑下去，熨帖得让人想叹气。喝了大半杯，才拿出药片，就着剩下的豆浆咽了下去。
　　林柚一首没说话，只是翻书的动作放得很轻，像怕吵到她。偶尔抬头，目光会飞快地扫过她的脸，确认她没再咳嗽，才又低下头去。
　　中午，雨停了。林柚说去买午饭，让她在图书馆等着。沈知夏点了点头，看着她撑着伞走进雨幕的背影，浅米色的连衣裙在灰色的雨里像朵安静的花。
　　二十分钟后，林柚回来了，手里拎着个小小的保温桶。打开盖子，里面是白粥，卧着个水波蛋，旁边放着一小碟咸菜，清淡得像她的口味。
　　“食堂师傅说感冒了要吃清淡的，”林柚把保温桶推过来，眼里带着点期待，又有点忐忑，“不知道合不合胃口，水波蛋没煮老，你上次说喜欢流心的……”
　　沈知夏的心跳轻轻晃了一下。她确实在某次食堂共餐时随口提过一句，没想到林柚记到了现在。她拿起勺子，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，软糯的米粒混着蛋香，温度刚好暖了胃，也暖了心里某个空落落的角落。
　　“好吃。”她低声说，声音依旧有点哑，却比早上清晰了些。
　　林柚的眼睛瞬间亮了，像被雨洗过的星星，嘴角弯起的弧度藏都藏不住。“那就好，快吃吧，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　　下午的阳光透过云层，在桌面上投下淡淡的光斑。沈知夏靠在椅背上，盖着林柚硬塞给她的薄外套——是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，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，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。感冒药的困意渐渐涌上来，她的眼皮越来越沉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。
　　醒来时，夕阳正透过落地窗斜射进来，把林柚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她趴在桌上，面前摊着的宣纸上写着“平安”两个字，笔锋温柔，墨色均匀，显然是趁她睡着时写的。听到动静，林柚立刻抬起头，眼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：“醒啦？感觉好点没？”
　　“嗯。”沈知夏点头，喉咙的痛感减轻了很多，额头也不烫了，“谢谢你的药和粥。”
　　“谢什么，”林柚笑了笑，把那张写着“平安”的宣纸叠起来，塞进她手里，“这个给你，算是……祝你快点好起来。”
　　宣纸的质感很柔软，带着淡淡的墨香，和外套上的栀子花香混在一起，在空气里轻轻浮动。沈知夏捏着那张纸，突然想起早上喉咙的灼痛，想起那杯带姜的豆浆，想起那碗流心的水波蛋，想起林柚所有藏在细节里的照顾——没有追问，没有强迫，只是默默准备好一切，像春雨，润物无声。
　　“晚上别去实验室了，”林柚收拾东西时，状似不经意地说，“模型不急，身体重要。我帮你跟社团学长请假了，他说没问题。”
　　沈知夏愣了愣，才发现林柚连请假都替她想好了。她看着林柚认真打包颜料的侧脸，突然觉得，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上，是件这么让人安心的事。
　　走出图书馆时，晚霞正染红半边天，雨洗过的空气里带着青草的香。林柚坚持要送她回宿舍，说“刚吃完药，怕你又着凉”。
　　到宿舍楼下，沈知夏脱下那件针织开衫，递还给她：“衣服洗干净还你。”
　　“不用急，”林柚接过，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小包润喉糖，塞到她手里，“这个含着，对喉咙好。记得早点休息，别熬夜。”
　　沈知夏捏着那包润喉糖，看着林柚转身离开的背影，突然开口：“林柚。”
　　林柚停下脚步，回头看她，眼里带着点疑惑：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“明天……还带豆浆吗？”沈知夏的声音很轻，却很清晰，像怕被风吹走。
　　林柚的眼睛瞬间亮了，像落了漫天的星子，用力点头：“带！必须带！”
　　看着她雀跃着跑远的背影，沈知夏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润喉糖，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写着“平安”的宣纸，突然觉得，这场感冒，好像也没那么难熬。
　　至少，让她看清了，有人正用最温柔的方式，一点点融化她心里的冰。